HClO

【深呼晰】都比不起这宵美丽

*可能不是很甜。

　　大半夜的时候才临时通知要改歌，所有人都傻眼了。

　　刘彬濠当即就快要崩溃，蹲在舞台上不知所措，周深跟着蹲在他旁边安慰他。这时候周深就总是很可靠，他平常都跟其他年纪小的成员玩在一起，毫无违和，只在唱歌的时候大放异彩，握着麦克风闭着眼睛，一下子拉开了好远好远的距离，让刘彬濠只能仰望他。

　　王晰拿着谱上来。他从分组过后就病了，断断续续也不见好，偏他是组长，第一次分组演出非他上场不可，他队里面除了一个谈判来的周深，蔡尧、刘彬濠到李向哲，都是需要他带着的，连着熬夜、录制、学歌，整个人透支得不行，到要靠化妆来掩饰气色的程度。他也跟着蹲在周深和刘彬濠的旁边，像一串萝卜，周深是最小的那一颗萝卜，但剩下两个都围着他。

　　山楂树。不算太陌生的歌曲，编排也不是非常难，最起码给刘彬濠的部分是能掌握的、出彩的部分。周深粗略把谱子翻过一遍，又哼过一遍，然后“啪”一声甩了一下那一叠纸，对着面前两个人扯了个笑：“没问题的，对吧？”

　　他们趁其他组彩排的时候在后台练歌。

　　王晰在角落咳嗽，转开保温杯喝水。他没有料到彩排会那么久，也没有料到会临时改歌，嗓子撑不住，一壶水很快见底，工作人员来来去去，刻意的想要尽量给他的一个安静练歌的空间，像一层透明的薄膜隔开四周空气，里面是静谧的，只有周深温着声音一遍一遍跟刘彬濠合唱的声响。

　　他还在找他的助理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，这厢周深就捧着自己的保温杯，喊他：“晰哥！”

　　“先喝我的吧，我前不久才装了热水，还是满的。”周深把自己的保温杯递给他，王晰看着周深，才好像想起来周深是学过医的。周深又叮嘱他：“没办法多休息，就多喝点热水吧。”

　　周深比王晰要年轻好几岁，但在王晰的眼中，周深有时候像孩子，有时候又像是在他身边比肩而行的同伴。

　　他很神奇，短短的年华中浓缩了很多经历。从初中因为变声的缘故被同学排挤、不敢唱歌，到在网路上做一个二次元歌手，又大胆又自卑，到出国学医，发现自己还是喜欢音乐，到在男中音的地方碰壁，七拐八弯才认了男高音的老师，辗转参加过很多节目，唱过很多歌，始终没有被重视，一次一次重建自我与信心，到现在声入人心，可以大大方方说自己是一个“类假声男高”。

　　王晰有时候觉得他不应该经历这些。有这个嗓子的周深，应该早早的就被保护起来，他应该可以什么都不用想，隔绝谩骂也隔绝鲜花与掌声，生活里只有音乐。声入人心仿佛就是这样的，对于那些年轻的成员来说，他们没有其他外务，不会离开梅溪湖，这里真的是一个乌托邦，可以什么都不用考虑。

　　但周深又该经历些什么呢，王晰也不知道。他有时会说相逢恨晚，如果早点认识周深……那似乎也不能怎么样。王晰是一个成熟的、有能力的歌手，金钟奖和青歌赛光芒加身，可是也就那样子，他的话语权没有很多，音量也没有很大，唱着歌，引起小小的水花。如果早点认识周深，如果早点认识周深，那可能也就是王晰可以一路看着他跌跌撞撞走过来罢了。

　　看见或是没有看见，都是一样的。

　　他偶尔觉得周深是不真实的。那样娇小的一个个子，声音清澈透亮，干净到不可思议的程度，会一瞬间让人落下泪来。王晰时常不觉得自己在比赛，他们只是在唱歌，可是唱歌的机会那么有限，周深就在那里，笑盈盈的，被夸了就很不好意思挠挠头，大男孩一样。王晰就想把所有歌唱的机会捧到他面前。

　　最后一组彩排的是高天鹤，他们唱了《今夜无人入睡》，那时候已经两点多接近三点。王晰和周深听到歌曲对看一眼，不约而同想：确实是一个无人入睡的夜晚。

　　工作人员又来叫他们，连服装也得变一套，服化老师拎了几件衣服围着他们转，很快换上，左看右看，又换了另一套。

　　周深这些年确实变样很多，轮廓都在，可是跟王晰看好声音里面出场那种土里土气的男孩形象相距甚远，白了不少，从造型到整个人的自信也变了。他们总喜欢把周深装扮成小王子的模样，柔软的浅色的衣衫，像是云，柔柔的层层叠叠包裹住周深。确实是该从云端下走出来的人物。

　　他乖乖的被握着肩膀转来转去，换了领结，打上胸针，像一个芭比娃娃。面上还是带笑，在刘彬濠唱歌的时候给他搭和声，唱错了就喊他：彬彬，刚刚那句再来一遍。

　　把周深要过来确实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。除开节目组的剧本因素，王晰也是真的想跟周深合作，那几个夜晚在鞠红川房间里尝试过的合声，效果真的很好，好到差点要直接跟简弘亦要一首歌的那一种程度。而王晰当然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生病，导致在分组之后他几乎无暇顾及其他，就只能把其他的成员都托给周深。

　　第一天发烧的时候周深来看他，还说“晰哥你要好快点啊孩子们都指望你呢”，被王晰不轻不重在手臂上拍了下，笑着跳远了。后来也是周深又去拜托贾凡，一起把这些还没经验的成员教起来。周深他呢，他又有过多少经验呢，在美声的舞台上，他很少真真正正有过自己的一个空间，他应该要可以是心无旁骛的，现在却被很多东西拖累，奔跑的同时要不停回头望。

　　王晰难免觉得抱歉，周深却不以为意。还是那样很开朗地笑，说没事啊，多锻炼嘛我，您如果放心的话小的义不容辞。

　　可爱又俏皮地对他拱手。

　　造型师帮周深抓了一下发型，再多喷了些发胶固定。弄完之后周深自己抬手抓了抓头发，不敢多弄，怕弄坏了造型要被骂，用指尖勾几下。

　　他今天也撑了很久了，眼妆都晕了一些，眉角有个地方有点掉粉，昏暗灯光下不太明显，可能是刚刚换衣服的时候蹭掉的，他自己看不到，也没人注意。

　　王晰对他招招手，周深就一蹦一跳过来，问：“怎么啦晰哥！”

　　好像小兔子。

　　王晰伸手想把他那块卡粉的地方弄掉，抹了一下，结果弄得更糟，眼尾的眼影晕了好大一块，露出底下的肌肤。周深爱笑，眼尾笑纹很深，黯淡灯光下都可以看到他皮肤表面细腻温柔的皱褶，手指底下也是温暖柔软的触感，拇指在上面只停留了不到一秒，神经末梢的感觉却维持了很久。

　　周深无知无觉，眨眨眼睛，笑着问他：“妆花了吗？”

　　“花了，”王晰说，“跟调色盘似的。”

　　“哎呀你好过分。”周深拍了他一下，跑去找化妆老师未果，说是先顶着吧，明天再好好化个妆。于是又跳回来，指着眼睛那一块儿问他：“会很明显吗？还行吧。”

　　王晰：“你素颜也挺好看的。”

　　周深笑得弯了腰：“哎我说老舞啊，咱俩就别这么互吹了成么？”

　　一起练了好几次，嗓子太疲，出来效果还成，但都不是特别满意。刘彬濠站在中间，左看右看，双手握着话筒，很不安的模样。周深就又蹦过去，踮着脚尖去勾刘彬濠的肩膀。

　　男孩子很配合地微蹲，让周深可以跟他搭肩。

　　刘彬濠很依赖周深，他很没自信，一开始偷偷瞒着老师来参加节目，后来发现老师全都知情，放心的同时又很慌张，更怕表现不好，同时又明知自己的不足。原本的歌曲他缠着周深练了很久都还是没底，更不用说临时换歌，只学了几个钟头，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跑调，更不用说情感投入。

　　他丧气地问：“我是不是表现很差？”

　　周深捏捏他的肩膀，道：“没事，你已经很好了。”

　　王晰在角落跟歌唱指导说话，带着口罩，说两句话，点点头，又闷声咳嗽。周深像百灵鸟一样飞过去，又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找到刚刚王晰随手放的保温杯握在手里，他看着王晰，眼睛里是很纯然的关切，问：“还行吗？晰哥。”

　　保温杯被接过，拧开瓶盖喝了几口。王晰点点头，旁边的歌唱指导队周深竖大拇指，说刚刚监控听起来效果很好了，只有一些地方要调整。

　　周深笑嘻嘻点头，回身一掌拍在也跟着凑过来的刘彬濠身上，说：“就说你表现可以的吧！”

　　王晰眼底有些青影，是隔着粉底也能模模糊糊看到的程度，眼白也有些红血丝，显然是熬狠了。最后导演终于拍板要收工，周深捧着保温杯，王晰搂着他，刘彬濠亦步亦趋跟着，三个人下了台，跟工作人员一一道谢。

　　周深回头跟王晰说声让他多休息多喝热水。王晰朝他笑了笑，应下了，也让他不要练到太晚，喉咙还是要充分休息明天才能录得好。

       小百灵儿飞走了，王晰才意识到那个保温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落到他手里，金属的外壳已经被他握到温热，几乎要喝完，只剩一瓶底的热水，周深不知道在里面加了什么保护嗓子的东西，喝起来有点中药味，末了又回甘。

　　很淡的味道，也许是反覆冲泡过后残存的，也许是原本就是这样不明显的气味。

　　他脑海里还在想着刚刚在台上的声音，从耳返里听到的，周深的歌声。总还是空灵又温柔的，听得出疲惫，但这种疲惫无损于美好，更多添了几分怅惘。周深总是这样，很和缓地震撼人心，他不会是锐利的箭矢，也不会是磅礡的海啸，泉水或就只是空气，那样缓慢而无庸置疑地把你淹没，直到泪流满面。

　　他把最后一点点热水喝完。一点甜味停留在喉头，真要费心去分辨，就又淡了。

　　保温杯的表面被他手指上的粉底沾了一些，一点点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的脏污，好像又是从周深脸上抹下来的。他指尖依稀还残留那种温热的、滑腻的触感，粉底之下是鲜活柔软的皮肤，仅仅是一触即分。

　　像一只捉不住的鸟儿。

　　“彬濠。”王晰把也准备要离开的刘彬濠叫住。

　　男孩儿很乖的凑过来，问晰哥怎么了？是、是我有哪里要改进的吗？

       刘彬濠的演唱过程中王晰没有干预太多，大多都放手交给周深教育，很奇怪的是明明刘彬濠对周深、对他都差了几岁，对周深时就可以称兄道弟，面对他的时候就多了几分敬畏感。

　　王晰太累了，无暇顾及太多，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拉近和男孩的距离，只是也捏捏他的肩膀，安抚道：“没事，你真的很好，嗯？”

　　刘彬濠于是很不好意思地弯着眼睛笑起来，大大的眼睛眯着，很甜。

　　王晰把保温杯塞进他怀里，托付道：“你回去的时候帮我还给深深吧。”

　　“啊？”刘彬濠歪着头，然后答应了：“好的。”

　　他问王晰：“晰哥等会还有事情吗？”

　　“没有，”王晰说，“但是……，谢谢你，彬濠。”

　　他最后往回走的时候身边工作人员正在收东西。

　　王晰找人借了张纸巾，把手指上的残粉擦干净。

　　他走过喧闹的走廊，垂着头，像踩过一地清浅月光。

　　有人的手机在放音乐，王晰听到陈慧娴温柔的嗓在唱：

　　来日纵使千千晚星 亮过今晚月亮

　　都比不起这宵美丽

　　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

　　啊……因你今晚共我唱

　　很突然的，王晰就想，

　　深深唱这首歌，肯定很好听吧。

Day 11

延迟上头。

冲动之作，也许可能会只有这一篇了吧。